Physical Address
304 North Cardinal St.
Dorchester Center, MA 02124
Physical Address
304 North Cardinal St.
Dorchester Center, MA 02124
繼上一次《槍砲、病菌與鋼鐵》後,其實中間又經歷了好幾次讀書會,但都沒有好好整理筆記,所以趁著鐵人賽剛結束,決定慢慢的把之前的筆記補回來。
這本書以斷代史的手法,將蘇聯歷史透過食物、烹調的方式,依著不同的年代記錄下來。敘述的觀點並不是從典型的歷史視角出發,而是出自作者-一個誕生於蘇聯時期「中產階級」家庭的小孩-的個人感受。很適合作為理解當時「庶民」生活的讀物。
內容目錄
作者在序當中,曾經以「毒瑪德蓮」做比喻,形容過去的美好回憶,如今再碰觸到可能都會感到不堪回首,就如同記憶中的瑪德蓮,再次品嘗到時,當初的滋味早已不復存在。
回憶總是洗還拿我們懷舊、嚮往的物件開殘酷的玩笑。終於在真實生活中再度相遇時,這些幻想通常縮小了,而且平庸俗氣得教人失望。
在〈1910年代:沙皇的最後歲月〉中,作者藉由「大烤餅」這道料理,對比著共產蘇俄下的簡素與帝俄晚期的福華鋪張。
從俄羅斯作家筆下描寫的食物,說明了食物是「涵括喜劇、悲劇、極樂和滅亡等偉大主題的材料」。事實上,不同文化中的文學作品,往往也會透過食物來刻劃出一個時代的精神。作者透過這個手法,揭示了她接下來每個章節背後的精神。
在列寧政權推翻帝俄與白軍後,推行著嚴格的統制經濟,也是所謂的「戰時共產主義」,然而在這樣的光景下,仍有許多投機份子,暗中買賣糧食。然而,也是這些投機份子,供應了 1910 至 1920 年代 75% 的食物。
作者提到「在那樣可怕的年代,料理烹飪的概念早已消失殆盡。」
共產初期,革命份子展開了一系列的烏托邦實驗,以及「一無所成的優惠措施」,造成了一系列的經濟崩壞。那時的「超人革命份子」相信著「理性」的飲食,牛肉可以補充體力、搭配上簡單的黑麵包便足夠。然而這樣的口號與計畫,只帶來了營養不均衡的壞血病,以及髒污。
在史達林取得政權後,作者用了一個相當精妙的比喻來形容:「以煙火和盛典裝飾恐懼」。
在這段期間,政府重新制定了布爾什維克的價值觀,推翻了 1920 年代的烏托邦節欲思維,開始提倡著屬於共產主義的「布爾喬亞 (中產階級) 生活」。這個時期的共產主義,透過「大眾歌曲」與「食物」來重新形塑新蘇聯的意識形態。
與我們所熟悉的歷史稍有不同,在西方處於黃金時期的 1930 年代,蘇聯對於美國的態度相對開放,被視為「友好的競爭者」。許多美式的飲食習慣,如熱狗、番茄醬,也都是在那時候傳入蘇聯。
雖然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,富足在共產蘇聯中,仍只是一個神話,但是一直到戰爭以前,屬於「中產階級」的奢侈品,總是會在節慶前夕神奇地出現在商店中。
在 1937-1941 期間,因為史達林的一系列整肅,奠定了蘇聯人「審查自己的思想」的習慣,如同至今仍縈繞在「中華民國人」心中的小警總。「人民公敵」的小孩,會在孤兒院中長大,並指責自己的親人是祖國的背叛者。
不僅如此,情報單位在此時遭受嚴重的破壞,使得蘇聯在二戰前夕「沒了眼睛和耳朵」。
直到戰爭爆發,物資開始短缺,食物本身成為貨幣。
作者用了瞻仰史達林遺體的事件,凸顯出了蘇共在史達林死後,極權主義仍陰魂不散。
瞻仰史達林遺體的巨大人潮之中,至少有數百位哀悼者被踐踏致死。即使進了棺材,史達林依舊殺害人命。
此一時期,史達林與人民之間「親密」的形象,形成了極權主義下的情感控制。人民用 Uncle Joe 親切的呼喊著史達林,正如同人們親暱的用國父叫喚著孫文、用小蔣老蔣暱稱著蔣介石與蔣經國般。
此時的 (共產) 帝國主義政策,使蘇聯將「少數族裔」視作偉大俄羅斯民族的小兄弟。在這時的食譜中,烏克蘭的甜菜湯、喬治亞的肉湯與亞美尼亞多爾瑪葡萄葉捲當中,絲毫看不到這些料理的民族起源。民族主義在共產極權下無法喘息。
在這樣的統制經濟下,排隊成了人民生活的日常。隊伍形塑了意見,人們在隊伍中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社會群體,透過蘇聯底下唯一真實的集體情緒-渴望與不滿-將其結合。這時的人們,因為戰爭而失依失怙的青年,普遍有著冷漠、憤世嫉俗,對一切不抱幻想的心態。
在富足的集體神話下,一句俏皮話說道:「我們最好還是別超越 (美國) 了,否則美國佬會看見我們的光屁股。」
「1963 年的收成如何?」「就像赫魯雪夫的髮型一樣。」
赫魯雪夫認為他將實現真正的社會主義,但這個社會主義到頭來只有玉米。而此一時期的「私人公寓開發計畫」,為這個國家帶來了中大的生活方式轉變。在這時的「公寓」,是一棟 5 層樓的建築,每層樓僅 2.5 公尺高,共用著 14 平方公尺的客廳。
布里茲涅夫時代開始,誇張的大衛國戰爭神話 (如同我們所學的八年抗戰) 以及對退伍老兵的崇拜,讓作者作為情治人員的外公,退休生活仍可以朝氣蓬勃。
布爾什維克在實質意義上抹去了私人生活,華特班雅明曾說:「穿過門廊,走進一座小村莊。」指的便是這種擁擠的公寓生活。
作者甚至提到,在俄文裡,並沒有原生的「隱私」這個詞。對他們而言,當時的廚房,便集聚了集會、法庭、市場、洗衣間、澡堂及刑場的功用。
在 1970 年代,隨著以色列獨立建國成功,蘇聯政府放寬對猶太人的移民限制。然而,對作者來說,他們是未曾經歷分裂與創傷的世代,對這個世代的人來說,他們早已習慣、看清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只是展演的一種,也找出來在這種社會展演下的生活方式,其實並沒有想要移民的強烈動機。直到作者罹患了醫院宣稱難以治癒的疾病,才被母親帶往美國。
「我的超市初體驗」是蘇聯人移民美國的宏偉史詩經典的一章。
在作者的筆下,移民後的蘇聯第一代,往往受到美國「過剩的富足」震懾。在那裡,富足不再是神話,而是一種幾近浪費的奢侈日常。
「親愛的同胞們!」這句話再也不包括我們。
「親愛的同志們,」一則諷刺的假公告這麼說著:「別笑,但我們必須再次悲痛萬分地通知⋯⋯」
作者用這段話形容了蘇俄在 1980 年代的氛圍。在那個沒有網路、共產與非共產國家的交流又受到諸多限制的年代,對作者來說,移民也正如同可以通信的死亡。
在共產晚期,蘇俄人民開始有嚴重的酗酒問題。儘管戈巴契夫禁止酒精,但人們還是會排隊購買伏特加。說起伏特加 (vodka),其實就是「小小的水 (voka)」。酗酒的問題之嚴重,讓農人寧可將穀物、麵包私藏起來非法蒸餾製酒,也不願意讓軍人徵收。就如同 1920 年代的麵包,此時的「半公升 (酒)」是比盧布更穩定的交易單位。
在蘇聯底下的民族,是一種矛盾的存在。為了形塑一個統一的意識形態,黨國政府一方面培養各種「民族認同」和「多元身份」,另一方面卻又壓抑真正民族精神。
時間倒回 1920 年代,史達林為了避免泛突厥 (中亞) 視力作亂,將土耳其斯坦地區劃分為 5 個共和國,也因此埋下了日後的爭端。肉飯 (palov) 便貼切的用來描述這個現象:對塔吉克人而言,烏茲別克肉飯油膩,而烏茲別克人卻認為塔吉克肉飯「可悲透頂」。
在這樣的政策下,也創造了一群「找不到根的人」。作者提到一位「譚舒拉」,在血統上是高麗人,但「我會說俄語,能講一點點烏茲別克與。高麗語?不會。」
1992 – 1999 年間,作者將葉爾欽的「休克」改革,視為是讓國家資源被「賤價出售」的破爛民主。
等到普丁主政後,作者再度回到故鄉。「在這裡,我們的記憶亂成一團。但像你這樣的移民,你鐵定記得一清二楚。」
在這個後威權的時代,克里姆林宮重新開始煽動「大衛國戰爭」的崇拜。在這個本應反省共產主義專政的時代,卻又扛著民族主義的旗鼓,將不同世代的人們拼裝起來。
作者描繪出一幅諷刺但又貼切的後威權圖像:
一個女人朗誦著悲絕的輓歌,獻給在 (史達林) 清算中慘遭迫害的人們——就在那個劊子手的肖像下方!
其實在看這本書的時候,會很大比例的對比著台灣的情境。雖然說作者是希望透過記憶中的食物味道,勾勒出每個時代的面貌,但是在作者筆下的那些時代,卻同樣地揭開了同為後威權台灣的種種傷疤。
我們是不是也在劊子手的肖像下方,唱誦著輓歌呢。